许成文走在路上，只觉全身都有些发热，只有受伤的那两根手指泛着凉意，就像薄荷膏擦在上面一样。


    他摇了摇头，将脑海中有些纷乱的思绪甩出去，开始刻意的去想一些别的事情。


    三侄女的那只貂实在特别，他至今还没有见过这般通灵性的动物。


    不过养在身边似乎很有意思的样子，要不他有空也去买一只来？


    不过三侄女说她那只是野生才抓来的，会不会买的就不是这样了？


    那要不要有空去找三侄女问问。


    这些思绪滚过之后，他陡然发现自己还在想裳华的事情，顿时扼腕，忍不住抬手拍了拍额头。


    帕子柔软的触感接触到额头，有些丝滑的凉意，很像是她手上的那种温度。


    小姑娘这样的体温，是不是有些太低了，应该是体寒吧？


    月初才落了水，想必是还没好。


    许成文想着，突然又意识自己想了什么，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。


    他今天实在是被家中的事吓到了，竟然跟个女孩子一样，总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。


    跟三侄女坐了一会，想她的事也很正常。


    许成文摇了摇头，复又抬步向前走去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，发现那帕子系的并不紧，因为料子软滑，此刻已经有些松开了，看上去过一会儿就能掉下去一样。


    一点小伤而已，他一个大人，也不至于会因为这点小伤而生病。


    许成文想到此处，便将帕子摘了下来，正要将帕子收进怀中，他的视线就是一凝。


    修长的手指上皮肤完好无损，连一道疤痕都没有，就像是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。


    许成文停下脚步，对着月光仔细看了一下，确实是一点伤口都没有。而在方才，他自己也确实是看见手指被划破了，都流了血出来，怎么会眨眼间便好了。


    他拿起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帕子，展开看了两眼，只见正中却是有两点血迹，浅浅的，若非这帕子雪白，都不一定能看得出来。


    许成文站在原地，思绪陡然间变得更加纷乱了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裳华沿路回到了流亭阁，因为她方才要同李氏说话，四个丫鬟是先回来的，此时都在院子里。


    “小姐回来了。”


    裳华点了下头，四下找着什么：“黑貂呢，你们见到了吗？”


    春白道：“方才还见到的，不知道眼下去哪里了，可能是在小姐房间里吧。”


    裳华冷笑一声，它倒是还敢回来。


    “你们今晚都在自己房间歇着吧，就不用到我这里来值夜了。”


    要是平时，小姐身边肯定是要有人值夜的，但是裳华这么说，几个丫头却都不担心。


    小姐可是一拳都能把石头打碎的人，实在没必要担心她的安全。


    夏红到屋里烧了小炉，点了最小的火，将红泥小茶壶放在小炉上温着，方便她夜里口渴好喝水，又在桌上放了两盘点心瓜果，便退下关上门出去。


    裳华在房中已经能感受到黑貂的气息，等夏红出去之后，她便进了房间。


    一道水红色的身影坐在她的床上。


    裳华目光微凝，一动不动的看着那身影。


    “你来了？”


    裳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：“你长的太丑，我这衣裳可不适合你。”


    床上坐着的是个女子。


    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，只是有些参差不齐，眉眼妖娆但能看出还有些年幼的影子，瞧上去就像是现在十七八岁的女子，朱唇轻启，双手撑在床上，身子微微后倾，晃动着两条腿。


    “是吗，我觉得挺好的。”她丝毫不以为意，歪着头：“我觉得你其他衣裳也都挺好的，日后我都可以换着穿。”


    “你以为自己能好端端的在这里活到日后？”裳华面上带着笑容，语气甚至变得有些温和。


    “不是我以为，而是事实。”那女子也不怕，面上同样带着笑容，比她还要耀眼，透着几分妖娆之意：“还要多谢你的灵气，我在凡间这么久，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灵气。”


    “你既知道我有灵气，还这么张狂？”裳华勾着唇角：“是不是嫌活得太多了？”


    房间里没有激烈争执，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，一站一坐，就宛如两个正在谈天的姐妹。


    “三百多年，我可是见多了你这样的人，不过是有些凡人没有的手段罢了。”她妖妖的笑着，冲她眨了眨眼睛：“像你这般的人，多数都是早夭，我根本就不必要动手。”


    裳华面色不变，温和的看着她：“看来你是没有吃到过苦头。”


    女子娇媚一笑：“我现在可不想杀了你，杀了你可就不能堂而皇之的在这里待着了，这聚灵阵还是非常不错的。”


    裳华唇角勾了一下：“三百年的小妖，就敢在我面前做妖，起来。”


    她语气和煦，那女子却陡然变了脸，整张脸都有些阴鹜，只是一动，瞬间就到了她跟前，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：“你要搞清楚，凡人，你再能耐，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。”


    她掐着裳华的脖子，凑到她耳边，呵气如兰：“哪怕你是天上下来历劫的仙君，在这凡间也只是个凡人而已……”


    这凡间能人不知凡几，有很多都是天上下来历劫的仙人，他们有些不记得自己前生是什么，有些记得自己跟其他人不同，或多或少也会有些没能通过轮回抹去的本领，这样的人在凡间都是出了名的能人，但他们命运各不相同，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活的非常美满。


    毕竟是下来历劫的，又怎么可能有好的结局呢。


    而她即便是得罪了这样的仙人，也是不怕的，仙人回归本位之后，就不会再有凡人这么多的情绪，而且也会将她们这些妖当做历劫中的一部分，不会特意再下凡来找她们报仇。


    所以她现在有恃无恐。


    在凡间混了这么多年，她从一只普通的貂，捡到了一个天材异宝之后寿命大增，变成了现在的样子，熬了这么多年，终于让她碰上一个能人，知道灵气，又会聚灵，而且十多年都是这般平凡的模样，想来她也是个低调不愿意出头的。


    如果她控制住这个人，不用太多，只要几十年，说不定就能更进一步了。


    而控制住裳华这件事，她一点都觉不得困难，哪怕这是个来历劫的仙人，在凡间也是个人，跟她是完全不能比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