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分明就是从尹家庄园里头逃出来,重新回苏家的工人!
登时,付成的脸刷的一下就紫了。
“欺人太甚,欺人太甚!!”付成低声吼着。
这会,长随掀开帘子,低着头道:“官人,县衙来人了!”
付成压抑住怒气,好歹也是个四品官儿。这养气的功夫在官场上也学了点,平抑住怒气,装作若无其事的省城高官范儿。
付成掀开了帘子,神色阴沉地下了车,口中低声说着:“赖无寒在哪里,我倒要看看,上官来巡。他身为下官,竟敢如此无礼……”
付成的话还没说完便卡住了。
眼前一个黑脸男子,一身县丞官服,貌似忠厚地嘿嘿笑着:“小人姓刘,善化县丞。见过付道台!”
这黑脸县丞迎头便拜,却让付成咬得牙都酸了:“善化……竟然就派了一个县丞来迎接本官?赖无寒去了哪里?”
黑脸县丞也不以为忤,任由付成唾沫横飞,回道:“大令在苏氏作坊静候道台,说是道台的终点在那里。空耗形式劳民伤财,甚是无用!”
付成质问落空,心气一泄,干巴巴地回了几句。驱车去了苏氏庄园!
到了这里,赖无寒的确是在门口迎接着。
这一回付成噼头盖脸地也不要什么形式了,道:“我是来宣布朝廷採买之事的,什么空的也都别摆出来了。苏家人在哪里,都给我喊过来,本官要宣布朝廷大事!”
赖无寒低着头领命,领着付成去了至诚楼。
到至诚楼的时候,所有苏家人都已经齐备。苏水华、苏水繁、苏水西、苏水禾齐齐列坐,还有苏松、夏达旁听。
六人齐刷刷地看着付成和赖无寒,目光平淡而从容。
赖无寒倒是轻松地很,付成却是莫名地打了一个寒战。
定了定心神,赖无寒走上了上首,只是刚要坐下的时候,苏水华却清咳了一声。
“这是家主的位置……”苏水华静静地看着付成。
付成莫名地感觉有些汗毛倒竖,紧接着袭来的就是耻辱感:“难道本官还比不上一个小毛孩子吗?”
苏水繁轻笑了几声,紧接着,整个房间内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。
笑容莫名其妙,但付成分明看见了几人眼里那毫不掩饰的嘲讽。
付成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,如锅底一般。此刻,他站也不是,坐也不是。好在,他没有发飙,三十年的宦海沉浮让他冷静了下来,这莫名其妙的笑声里头肯定有让他丢脸的东西。他看向赖无寒,神情铁青。
赖无寒躲不过去,低声道:“天子的嘉奖已经下来了,苏公子大功传扬天下。得亚中大夫衔,领屯堡兵驻铜仁,入京面圣!”
付成的脸顿时刷的一下又重新红了起来,天子的嘉奖的确十分重要。这等于是让苏默一瞬间就扬名天下,同时还将之前所有的谣言和污水全部洗刷了干净。这个关键时候,他想说苏默的坏话都不能!
至于第二个,亚中大夫的头衔,也十分致命。谁都知道苏默而今只是一个刚刚及冠的书院学子,既然是学子,那就是还没参加科举的士子。故而,任命苏默的职位就十分麻烦。只能先给一个虚衔定一下品级,亚中大夫,那就是从三品的文官散阶。等于后世的享受副部级待遇。就是这么一个从三品的文官散阶,刚好压住付成。因为付成虽说是布政使司分守道道台,却只有正四品。虽说是实职,但终究是低了苏默一头。
平常权位上面他可以压住苏默,但在礼仪上,他却不能乱套!
付成木着脸,打定注意不再出丑。他所幸直接走到苏默的位置上面,也不坐下,而是直接拿出了公文。
众人便齐刷刷地起来,等待付成宣读。付成可以无礼,他们却不能。
“兹湖广布政使司命:西南战事正酣,国朝将士用命。冬日乙深,贵地苦寒。特紧急採买苏氏作坊之棉衣棉裤棉被棉鞋棉袜,共三十万件,总计金额二十万两!”付成面容古板,抑扬顿挫的声音发出,眼角还带着戏嚯。似乎想要看着所有苏家人沮丧而绝望的神情。
将近半年来,苏家在和尹氏、夏氏的碰撞之中。利润剧减,甚至因为尹氏和夏氏不顾体面地死磕下。已经步入了蚀本的境地,这个时候的苏家,已经是在啃老本了。
苏家的底子本来就不厚,略微厚的那点还在苏浚手里。唯一有些本钱的,也就在济善堂里存着的尹家家底,大约五十多万两的样子。
但在苏默竭力开拓的那会,五十万两虽说也是个巨额数字。但这钱粮就和流水一样地哗啦啦出去了,能存住二十万两付成就觉得苏家有幸。
这一次三十万件军事订单,本钱就差不多要十五万两。只等官署将这二十万两扣下来,苏家的资金鍊就要彻底崩断。
最后五万两,济得甚事?
付成仰着头,俯视着苏水华、苏水繁、苏水西以及苏水禾。至于其他一老一女,被他直接无视了。
苏水华的表情十分平静,他从未打算在此退缩!
“能为国家献力,让前线的将士在严寒之日保暖作战。这是我苏氏上下所有人的荣幸。订单,我们苏氏纺织,接下了!”苏水华说的斩钉截铁,倒是让付成给吓了一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