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江两边的灯火都灭了，孙可可与沈扬帆仍倚靠在车头，无话无眠。


    江中心传来高高低低的蛙鸣声，时不时还有调皮的小动物跳落水中的声音。风景、高楼大厦、各怀心事的人们都陷入了浓浓的黑暗中。


    孙可可时不时地跺着脚，这才引起了沈扬帆的注意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

    尴尬地指了指脚边，孙可可奇痒难忍地说道：“我被蚊子咬了，好痒。”


    沈扬帆轻轻叹了口气，这个女人可真会破坏气氛，如果不是那只该死的蚊子，现在，他应该可以再次品尝到那美妙的滋味了吧！


    沈扬帆没料到的是，还有更煞风景的事情发生了，孙可可的肚子不争气地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，即使身在黑暗中，孙可可也还是能感受到沈扬帆投来的探寻的目光，太丢脸了，一个女孩子居然在这么帅的帅哥面前肚子饿得咕咕叫，形象呢？说好的形象呢？


    “哈哈……”沈扬帆再也忍不住了，仰天哈哈大笑起来，那笑声让孙可可更加窘迫了。


    她抡起粉拳，朝沈扬帆的肩膀打去：“你笑什么？有那么好笑呢？刚刚就吃了两口菜，现在能不饿吗？人家比较不能忍吗？”说到最后，孙可可都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了，小嘴噘了起来，真是的，不是说要请人家吃饭吗？害她把今天中午没吃完的肥肠盖浇饭给忘在办公室了，早知道就带出来了，这样至少不会挨饿。


    沈扬帆擦着眼角溢出的泪水，双手抓住了孙可可乱舞的小拳头，温柔地说道：“好了，好了，我错了，还不行吗？嗯？”


    说着，沈扬帆将孙可可越拉越近，低头在她脸颊上偷了个吻。


    孙可可像触了电一般，正要发作，话头却被沈扬帆的话截在了那儿：“走吧，我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

    当沈扬帆吻上她脸颊时，孙可可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陆安，每次和沈扬帆有多亲密，她对陆安的内疚就有多深，她也想拼命忘掉陆安，好让彼此都能进入正常的轨道，回到原本的生活，但是，有些这个作风，这个背影，好像啊！如果说他们两人不是兄弟，恐怕没人会相信吧！


    有些人，有些事，越是拼命想遗忘，越是记忆深刻，因为，它已成为你血液的一部分，是你生命力的一部分，陆安对于孙可可就是这样的存在。


    当沈扬帆驱车带着孙可可来到江边的餐厅时，孙可可一看这么高级的餐厅，触景生情，晚饭时在沈家受的委屈又重新涌了上来，面对那些高级食材时，孙可可莫名其妙的有些自卑，虽然在人前她可以装作很强大，很自信，不在乎，但内心深处总有一种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自卑在作崇。


    不想再进这种以人是否穿着名牌，是否开豪车而划分三六九等的地方吃饭了，孙可可微微皱起眉头，像个小女孩一样，撒娇似地抱着沈扬帆的胳膊说道：“这种地方的东西，又贵又少，味道也不是特别好，我带你去一个又便宜又好吃的地方，好吗？”


    有哪个男人能拒绝这样撒娇的女朋友的要求呢？这是孙可可第一次主动挽着自己的胳膊，沈扬帆的心里像乐开了花，当然是孙可可说什么，他就听什么喽！


    就这样，沈扬帆被孙可可带到了附近的一个大排档。一下车，沈扬帆就忍不住捂住了自己鼻子，空气中混合着各种味道，有泔水的味道，有啤酒的味道，有男人的汗水味，有女人廉价脂粉的味道，还有各种油烟的味道，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如一锅恶心的大杂烩扑面而来，加上嘈杂的音乐，让人有种作呕的冲动。


    孙可可看着眼前熟的一切，顿时来了精神，这段时间为了省钱，连这种大排档她都没来过，实在有点想念这里热闹的气氛，这种夹杂着各种口音的热闹可以让人在异乡暂时忘了乡愁。


    孙可可和沈扬帆找了个座位坐下，旁边就是三五个脱了上衣的汉子在喝酒猜拳，孙可可本来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，但是这个点各个排档口都已经人满为患了，只有这里才有空位，他们也只好坐下了。


    老板递过菜单，孙可可本想让沈扬帆点，可是，当她看到沈扬帆厌恶地看着菜单上的油渍时，她一把抢过菜单，点了一凉两热外加一个酸辣汤。老板很贴心，送上了一份瓜子，还有大麦茶。


    孙可可拿出包里备用的湿纸巾，仔细地替沈扬帆擦了擦餐具，给他倒上了大麦茶，孙可可笑嘻嘻地说：“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吃饭吧！”其实，她多希望沈扬帆能答一句：“其实小时候我也经常来。”似乎只有这样的回答才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，也让孙可可在沈扬帆面前不必那么自卑。


    沈扬帆拿起面前的大麦茶，尝了一口，稍显苦涩的滋味令他皱起了眉头：“是的，是第一次。”


    果然，这种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阔少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吃饭呢？孙可可觉得有点失落，但也在意料之中，同时她也特别怕沈扬帆不舒服，极力说着大排档的好：“其实这种大排档也是很好的，不仅吃的超便宜，而且份量又足，味道也不错。”


    “你经常来这吃饭？”沈扬帆把面前的大麦茶推得远远的，饶有兴味地看着孙可可，虽然身处的环境让他非常不适，但是孙可可能这么对他敞开心扉，也让他暂时忘了不愉快，心里只有欢喜，作为男朋友，当然要把握每个机会好好了解女朋友的喜好喽！


    孙可可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：“那多贵啊！平常差不多我都是自己做饭吃，偶而才会来排档吃一顿。”


    “贵？你刚刚不是说很便宜吗？”沈扬帆觉得有时候自己跟不上孙可可的思维模式，尤其是在金钱观上，他认为便宜的，她会说贵；他认为贵的，她会说便宜。


    “贵是个相对的概念啊！”孙可可两手一摊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：“我是说这里相对那些高级餐厅来说还是很便宜的，但对于我这样的工薪阶层来说，还是自己做饭比较划算！”


    “哦，我沈氏集团的工资这么低吗？”沈扬帆挑了挑眉，他刚刚发现斤斤计较的孙可可可爱极了，现在应该很少有女孩会这么算账了吧：“据我所知，我公司内的岗位工资是同行业中最高的，难道工资都不够你吃排档的吗？”


    孙可可觉得有必要和自己的老板好好普及一下薪水的用途，不然的话，这些老板也太不知民间疾苦了，她掰着手指头数道：“比如，一个员工的工资是3500，一个月的房租要七百到八百，然后水电加煤气要两百，电话费要一百，交通费一个月要两百，这就用掉了一千二到一千三了，一个人一月再省也要一千五左右的饭钱吧，这就只剩下七八百了，如果赶上了同事朋友喜酒什么的，那不借钱过日子就不错了，所以，能来大排档对我们工薪阶层来说可是很奢侈的。”


    沈扬帆被孙可可的表情和算账方法给逗乐了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：“呵呵，你真会过日子。”


    听到这句话，孙可可本来高兴的脸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，陆安也对她说过这句话，陆安也说过自己很会过日子,他还老劝自己不要吃中午的剩饭剩菜，那样对身体不好，可是，为了省钱，孙可可一次也没听过陆安，有一次，陆安想吃餐蛋面，都被孙可可以贵的理由换成了自家厨房的蛋炒饭，那次，陆安的表情好失望，而且，那次，好像陆安受了伤，脸色异常苍白。


    想到这里，孙可可就觉得特别对不起陆安，现在，她和沈扬帆在这里大吃大喝的，那陆安呢？现在在干什么？安静会做蛋炒饭给他吃吗？会不会买他最爱的香肠给他吃？


    “怎么突然不高兴了？”沈扬帆是个察颜观色的高手，他当然注意到了孙可可的异样。


    摇了摇头，慌忙抬起手揉了揉眼睛，孙可可掩饰道：“没事，只是风沙吹进了眼睛里。”


    他们点的菜还没有来，孙可可为了填下肚子，灌了几大杯大麦茶，她觉得现在她只要一晃，肚子里全是水晃动的声音，唉，太受欢迎的排档就是这样，要等好久，没办法。


    邻近一桌的客人吃得越来越嗨，其中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粗声粗气，红着眼睛嚷嚷道：“不是我吹牛，我做工程的技术，在这我要说第二，没人敢说第一。”


    同桌的其他大汉纷纷嘘了起来，趁机起哄：“切，那你怎么没拿到沈氏集团旗下酒店的扩建工程呢，居然被隔壁老王给抢了去，那工程可是好大一块肥肉，谁拿到了够吃上好几年的了。”


    沈扬帆竖起了耳朵，仔细听着邻桌的对话，他没想到在这市井之地，居然也能听到这样的小道消息。


    只听邻桌发出巨大的一声声响，一只装满酒的酒杯呯地一声被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，杯子里的酒晃晃荡荡地全洒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