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我看一看你的脸。


    飞鱼发出这句话时是什么心情，她自己都不清楚。


    对方说以后还会为了她开直播的时候，她胸口有些莫名的骚动，紧接着，就感觉这是场面话。


    如果就这么接受了的话，很可能……


    她不想那样，想要做点什么，趁这个机会……可能是最后的机会。


    她曾经决定不追究对方的身份，不做更进一步的接触，那是为了不改变现状。


    而如今，情况要改变了。


    就这样下去，两人就只是普通的网友……虽然其实不是没有其他的可能，但是飞鱼就是直觉地觉得，要是不做点什么的话，真的……就是仅此而已了。


    她不想要仅此而已。


    所以她推翻了自己先前的决定，提出了这个要求。


    心跳变得快了起来。


    他会接受吗？


    如果他接受，真的让我看脸……我会认出他是谁吗？


    飞鱼在紧张。


    其实只是陌生人……这是最好的结果。


    他是心怀图谋的男生……这个可能性她已经觉得是很低了。因为要是这样的话，他不可能主动中断直播。


    其实是认识的人……会是谁呢？


    屏幕上好一会儿没有回答。


    飞鱼觉得自己越来越紧张了。


    就在她想再发言的时候，对话框出现了回应。


    “你真的要看吗？”


    没有任何附加表情，看上去非常平淡的一句话。


    但飞鱼紧张得吞了下口水。


    她放在键盘上的手，缓缓移动……


    这一边。


    晴司心情有些复杂。


    对方竟然提出要看他的脸，这真是出乎意料。


    他把对方当作网友，以为对方也是这么想的，并没有加深彼此关系的意图。


    就在网上，保持着距离，愉快地相处。


    晴司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。


    或许以后会有改变，但那应该是更久之后，出于别的契机……


    却没想到，对方就在现在，突然主动朝这边踏出了一步！


    这是跨越迷雾的一步。


    爱猫的飞鱼一下子站在了他的面前，朝他伸出了手，要揭开他的面具。


    她应该也有所认知吧……不，聪明的她，肯定已经想到了。


    她和他，其实有可能是认识的人。


    她这么做，就等于是要看清真相了。


    要挡住这只手吗？


    推开靠近过来的她，继续保持现状，做轻松愉快的网友……晴司是比较想要这样的。


    但是，他觉得没法拒绝她这个请求。因为无论如何，他毕竟是在一定程度上骗了她，需要作出些补偿。


    换句话说，就是觉得欠了她的，感觉必须得还。


    况且，他也有些想要看到真相。


    因此，他决定答应。


    答应之前，最后确认一下。


    “你真的要看吗？”


    结束至今为止轻松愉快的网友关系，看清真面目……看清真相。


    对方良久没有答话。


    然后，终于……


    “嗯。”


    就是一个字。


    晴司能从这个最简单的回复中，看到决意。


    那好吧。


    “好吧，我就让你看看，可别被我的帅脸惊吓到哦。”后接闪亮笑容表情。


    双方都做出了决定。


    之后就是看结果了。


    晴司找出面具戴上，做好准备，然后开了直播。


    “爱猫的飞鱼”进来了。


    他露出微笑。


    “哟，飞鱼美女。”


    “我很意外，你竟然提出那样的要求。”


    “想必，你也发现到了。”


    “我们两个莫名投契的地方实在太多，多到足以怀疑我们其实并不是陌生人。”


    他看向摄像头，像是要看到透过这个镜头看着这边的她。


    “我之前说过，我的过去……并不怎么好。”


    “伤害过很多人……不觉得会被原谅。”


    “所以，要是被你看到真面目，你也许就会认出，我是某个糟糕的混蛋。”


    晴司的微笑变得有点苦涩。


    “我不想那样……不想失去你这个网友，因此其实是想拒绝的。”


    “但这是你的请求。”


    “你是我唯一的观众。”


    “我没有多少当主播的自觉，但起码满足唯一一位观众的要求的觉悟，还是有的。”


    即使这段关系可能到此为止。


    晴司缓缓举起手。


    “那么，请看吧。”


    这并不是什么告别演出，但舞台上的小丑露出真颜的一刻，就也许是最终落幕的瞬间。


    银色的面具被拿了下来。


    展现出来的是，一张十分英俊的脸庞。


    对着摄像头，晴司微笑着。


    这就是我了。


    你认出来了吗，飞鱼美女？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爱猫的飞鱼完全呆滞了。


    看到对方脸的时候，她先是迷惑，然后想到了什么，脸色就彻底变了。


    不可能的……不可能的，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——


    怎么可能啊！这种事情！！


    她感觉陷入了一种完完全全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境地。


    某种巨大的，神秘的，不可捉摸的事物，笼罩了她。


    要硬是说的话，这种事物，也许应该称为“命运”？


    她的脑子一片空白。


    没法思考。


    胸膛中充斥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。


    零碎的画面和声音不断从脑海中掠过。


    “呃……我现在开始唱歌，待会还跳一下舞，希望你能看完。”


    “谢了，不过不需要，只要有你一个人就好了。”


    “我会唱哦，这个……是很多年前的儿歌吧，我刚好挺熟悉的。”


    “……我以前，伤害过很多人。”


    “我没有说谎，为什么就不信我呢？”


    “以后我大概不开直播了……”


    “你真的要看吗？”


    “……你是我唯一的观众。”


    所有这些，眼前看到的英俊少年，以及以前的那个肥胖身影，过往的一切……


    飞鱼感觉没法承受。


    她下意识地关掉了屏幕，拔掉了主机电源，躺到床铺上，蜷缩在了被子下面。


    不可能的。


    这一切，不是真的。


    一定是我看错了……不，是我想错了！


    他怎么可能，他怎么能是……


    胸膛里充斥的东西，渐渐地涌了上来。


    从她的眼睛里，挤出了泪水。


    “呜呜……呜呜呜呜……”


    哭泣声低低地响起。


    为什么流泪，为什么哭泣。


    飞鱼都不知道。


    什么都不知道了，什么都不想了解。


    她只是躲在被子里。


    隔绝着整个世界。


    然而。


    仿佛是世界的意志不想让她就这么拒绝世间一样，有人在这时敲响了房门。


    “彼花，我要进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