躲在悬崖峭壁暗处的陈森几人,把这些对话都听在耳朵里,不过一时半会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“这是什么情况?诗句?意境?”贝贝作为武者,对这些玩意最为敏感,她怎么没听说过这什么聆听声音就可以领悟意境的说法?而且还是以诗句为引,若是真的那么好办,难道说现实世界中那些卡在宗师门槛上的化劲高手都是蠢货吗?
陈森却是若有所思:“开辟出意境后,经过打磨,跨过灵感,通玄,悟道,这才有证道的可能,若是对那些能和天地交感的修士倒也没有这个问题,但是……这个世界大道不彰,修士也没有太多证道的可能,所以只能另寻僻径,通过多个意境来相互印证,从而推导到证道,这样一来,就可以解释那什么专属意境了。”
贝贝不是修行者,不知道证道的诸多艰险,只以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,好比是她自己也糊里糊涂的领悟了意境一般,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。
严格意义上来说,意境是灵识的延伸。
大道是灵识和对天地的法效,一般人的灵识,是很难去领悟大道的,更不用说利用大道自证于身。
所以意境的存在,就变成了一个桥梁,或者是捷径,但是……若是想要在现实中,通过意境踏入悟道期,也是困难得很。
只是……
“也许是天地法则不一样,修行体系的演变也有了分支,我们外面为了开发真意,把控制,深化,自剖,一些划分等类,称灵感,通玄……可人家却不一定是按照我们的体系来,而且人家的意境,不讲究什么灵识延伸,倒是更加偏重天地感应。”
陈森只提那么一嘴,贝贝好像反应了过来,只见女孩子眼睛一亮,话道:
“你这么一说,我倒是有一些印象,学校里面教的,是什么万物的呼吸,气息的交互,他们则是万物的声音,天地的共鸣……”
“如果按照两个对比来分析的话,其实我们更重要偏重的是,意的修行,他们的,则是介于意和道之间的存在,因此就没有那什么通灵期,灵感期之分,只需要再进一步便可证道于修为……这样一来,那岂不是他们的修行方式,比我们还要高效很多?”
说到这里,贝贝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感叹:“毕竟是个千年的皇朝,若是有上古流传下来的法门,只怕还不止千年的精化,整个体系,说不得也经过上万年的改良,优化,这才有了今日的面貌……”
“果然,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……”贝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陈森。
她还记得之前这个少年所说,于此间修行,对她武者多有裨益,如今看来,倒也没说假话,如果真能获得这新型的领悟真意之法,那自己岂不是比同一期的学生要领先了好几步?
不愧是高手,即便不是武者修士,但触类旁通,只需要见过天地的几分变化,就能推演出修行的优劣,并且给予相应的策略,到底是真知灼见。
话说,这到底是窥一斑而见全豹还是知天下而晓一毫?
“不过也仅仅是初步了解而已,具体的细节,我们也不知道真假,只听他们浮于表面的话语,兴许他们在领悟真意这条道路上,走的比我们更远……但若论到实质,那可就未必……”
“所以说,那老太监说要赐给你一场机缘,不会指的就是这些东西吧?如果真是这样的话,那就几乎可以确定,此处的修行体系,确实是有异于旁人,不过我还心存疑惑的就是……那老太监是怎么知道的?”
陈森不解此意,却是问道:“知道什么?”
“知道你的修行体系和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不一样啊!不然的话,要是根据这个来说,给你一场机缘,他哪里来的信心?”贝贝回道,她记得当时这少年和那老太监拉扯了不少,只是最终的试探好像也没试探出什么。
“说不定他是胡乱编造的,这玩意,很难说……”陈森脸色带着几分无奈,他自己修行的传承本来就强大,因此自信也是十足,自然不会受到那些什么机缘造化所说。
况且机缘造化往往都伴随着因果,但因果对他这种修行的人来说,偏偏又是最毒的毒药……
普通人一旦听说别人可以赐他一场机缘因果,心里说不定还有一点侥幸,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,或者是又认为自己可以去筹谋一番……但是对于陈森来说,这些场子话,他可太熟悉了。
天上没有免费的馅饼,如果有人说要赐你一场机缘,就好像“你与我佛有缘”这句话一样搞笑。
“不能吧?”女孩子狐疑的回道,贝贝显然就是那种心怀侥幸的人,听到别人嘴里有好处,恨不得自己能够分上一杯羹,又或者去了解多几点八卦,也好当做日后的谈资。“好歹也是一个什么统领,看他身上精美的衣服,应该是个不大不小的官,这种人难道……”
陈森冷笑:“那老太监当时是什么情况?就差被我逼得狗急跳墙了,当然什么话都说得出来,这有什么好奇的?”
眼看女孩子还不死心,仍然张嘴又要说出其他辩解的话,陈森抢道:“你不要忘了在色界的时候,那个荆老太监,满嘴胡话的模样,我要真听了他的话,现在头七都过完了……哦,我记得还有一个附身在萨布兰身上的家伙,现在还锁在葫芦里呢。”
贝贝回忆起色界龙尾叶时的诸多争端,好像……好像从前到终,整一个族地里面,除了那个荆厉老太监和后面派来的驸马,是皇帝那边的人之外,其他的各大势力,似乎……不仅实力高强,而且还强的可怕!
要是真的信了那老太监的话,帮那老太监去夺天珠送给小皇帝……贝贝想想这个后果都觉得可怕。
且不说,那得卷进多大的旋涡,就说那些面具人的暗杀……恐怕就足够让人死上无数次了。
“……”一念至此,女孩子脸色微变,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。
“如同这般去了势的阉人,心理大多都会有所扭曲,加上一生都寄托在那皇权之下,理念和思想都进一步畸形,他们说的话,又有几个当的真?”少年对这种阉人,心头并没有太多的好感,大多修行中人,奉行的都是阴阳并济,如这类不符天道的产物,终究难免带有歧视。
“不说他们如何……就是……”贝贝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,转而问道:“就是昨晚,昨晚咱们不是见到有一大堆人要造反吗?今天这又是王爷,又是公主的,怎么听起来对这种事情似乎一点都不知道……话说咱们迷路,迷了这么远吗?”
“这我就不清楚了……如同这般的朝廷权势变化,里里外外的人心鬼蜮,最是肮脏不堪,或许,昨夜的变故,也只不过是那些蠹虫、硕鼠的左右计较,要论清白,眼前这些人,说不定还参与其中……”陈森眼睛动了动,心头却忆起了寺庙里面的那几个老和尚。
坐看风起云涌,在庙里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,但是庙外的风云,又有几个没有他们的手脚呢?
“不能吧?”少女话语里带着一些不确定。
这不是天真,而是很难以想象,在她的理解中,那些高官权贵,生活虽然奢靡,但干的事情应该不会这么掉价吧?
什么造反的幕后主使者?
什么动乱的最后黑手……
这听起来,未免与那光伟大的形象,有太多的不符。
“挑起这些动乱,这不是动摇他们的统治吗?他们为什么要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?”
听着少女的疑问,陈森只是淡淡一笑,倒是没有开口了。
正当此时,少女的脸色一变,忽然古怪了几分。
她转头过来看向陈森,脸色复杂的说道:“有些人……还真经不起念叨啊……”
……
云头峰下,马蹄声急,希律律声响动,是一队身上携带着厚重腥气的士兵,他们身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。
此时有几个蓬头垢面的庄稼汉,疾步走在他们前面,指着山上,不断的在说些什么。
大抵是一些“我刚才有看到马车上山,指不定是什么贵人的到来……”
“他们身上的衣服装饰可有钱了,就连马匹身上缀着的都是珠宝,有红有绿的,差得没把我眼睛给看瞎……”
“就是啊,军爷,他们可有钱了,那穿的衣服,不是锦就是绸,我看那缎子雕龙画凤的,指不定是什么皇亲国戚……咱听说贾将军不是要造反吗?要是能拿下他们,说不定……”
“我琢磨着,这也像是个功劳,军爷还是快上去吧,别到时候让其他人抢了先头……”
“是啊军爷,你们快上去吧,到时候有了赏赐,可别忘了我们几个好处就行……”
几个百姓在为后面的叛军带着路。
为首的一个百夫长,浓眉大眼,鼻高额隆,听闻此言,就令手下快速的向前侦探,界边这里的山脉峰峦叠嶂,道路嶙峋, 数不尽的拐角和小道,若是要藏人,最难发觉了……
不过要真像这些泥腿子口中所说,是有什么贵人来此……那想必以他们那些爱嚣张、爱炫耀的风光排头,倒也不难发觉他们的踪迹……
倘若真的是什么羊入虎口的皇亲国戚,那就活该自己发财了。
想来在军中打拼了这么多年,今天也该到了自己的出头之日。
这百夫长没有遇到贾余之前,只是北军参将手下的一个小兵,在北部战场屡立战功,但因为上司克扣军功,贪图赏赐,令得他年过四十了,拼了大半辈子的命,全都是为他人做嫁衣……
眼看年近半百,身体每况日下,再无年轻时候的敢杀敢拼,他还以为自己一生蹉跎,只怕要毁在了军中。
却没想到,在中年的时候遇到了贾余,当时的贾余还不是神威将军,但治军领将已经出现了端倪,更重要的是这个贾余没有贪墨军功,在他的手下,朝廷上给底层士兵发下的赏银,也都能落进口袋中
这百夫长当时就看出了这贾余是个名将种子,于是便投了过去,很快,大庆国的军队在贾余的带领下,于魔物战场连战连捷,由此,贾余手下便聚拢了一波骄兵悍将。
百夫长投过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小兵,但是几次军功,却让他做了个百夫长……又凭着一颗对贾余忠心,掺和到了昨天惊变之事,得以率兵策划周围的村子城镇,为反朝廷做准备。
如果说他对底层的百姓有多么的怜悯,那倒也未见得,但是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,却是让他不想止步于此。
男儿携吴钩,若想博取功名,最大的成就,除了皇途霸业之外,那就是从龙开天之功。
可大庆朝如今虽然江河日下,但声势不坠,还没沦落到群雄争锋的局面;
此刻正是潜龙勿用,以待天时,或跃在渊。
大部分朝代末年的起义大多如此,最后定夺天下的并非那陈胜吴广之辈,他们只是撕下了王朝最后的遮羞布,揭开动乱的源头,好比是张角之辈,李密之徒,真要论得起诸王争霸,还得是在他们之后出现的枭雄和霸主;
如今的贾余,如果真的有望功成,那也只不过是为王前驱,却是难以笑到最后。
反倒是在他们手下的那些小兵,本就有潜龙之质,若是在盛世,左右也不过是一介布衣猪狗,可要是遇到风云变化,便是金鳞跃龙门,腾飞于野……每每总能定夺江山最后的归属。
“孟佥事,山下不知道哪里来了好多官兵,身上带着不少的血气,似乎满图在寻找着什么……”
“他们打的是哪里的旗子?”
“没打,不过我看他们身上的军服,好像是北部剿魔序列的,上面还绣着一些神兽吞魔图……”
“北部剿魔?”那小孟先生听着手下的汇报,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。
如果他没记错的话,能出现在南方的北部大将,就只有那个贾余吧?
贵妃祭祖后回宫的线路,是从南往北走,因为不想撞到贾余,他已经绕过了洛地,但不想得罪王爷,便顺着边界再往北走……却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剿魔的队伍。
这怎么可能呢?
心中正思虑间,忽闻山下有刀兵之声传来,却是不知为何闹起了动乱。
“怎么回事?贵妃的鸾驾在此,他们怎敢冲撞?难道你们没打旗号吗?”
“这……”
“还不快给我滚去打听!”
矮胖官员面容一变,把手下打发走了之后,急匆匆的朝着仪仗里面的马车走去,贵人之所以是贵人,正是因为其高居百姓的头上,脚不触贱地,令得百姓难见天容,于是远则生畏,远则生威,便成了不可打破的牢笼阶级。
可一旦让那些泥腿子践踏了这个天堑,那跌落了神坛的牌位,就很难再捡起来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