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目相对，白斐有一瞬间尴尬。
但被发现了也不好躲。
他慢吞吞走过去，回想自己在网上看的一些爱情电视剧，用尽量体贴的语气问：“你、你为什么受伤了？”
贺山青用一种带刺的眼神从上到下扫视白斐，语气也极其不客气：“关你什么事？”
白斐：“……”
好像确实不关他的事情。
少年漂亮的脸上浮现几分抱歉。
他陷入沉默，过了一会，他低下头，很抱歉地说：“那……对不起。”
“我又没让你道歉。”贺山青皱眉，“走开。”
“哦。”
白斐深感自己的失败，脑子里已经响起母亲斥责他的话，但又不确定贺山青会不会打自己，只好默默走开。
但也没敢走太远。
他在天台上找了个离贺山青最远的地方，默默蹲在墙角，抱着腿，一言不发看着贺山青。
贺山青抽了一小时的烟，接到一个电话。
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，贺山青一把将烟头按灭在地面，靠着铁丝网，吊儿郎当地说：“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骗了？她等我回家吃饭？她大忙人一个我哪敢耽误她时间？”
“行了别叫唤了，我他妈今天就是睡大街都不回去。你敢来接我，我把几把剁了。”
贺山青说完直接挂了电话。
他烦躁地把烟头扔地上，踩上去，用力碾灭火星。
做完这些，贺山青好像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个人。
他看了眼白斐，停了几秒，转身离开。
白斐：“……”
刚才的眼神好可怕。
跟电视剧里的杀手好像。
白斐走过去，默默把地上的烟头捡起来，丢进垃圾桶。
那边有没散的淡淡烟味。
白斐忽然好想知道抽烟是不是真的会让人感到解脱。
但他不会抽烟，家里也不准他抽。
完美的omega是不会抽烟的。
白斐垂眼，想晚一点再回家。
如果母亲知道他没拿下贺山青，一定会生气的。
白斐站在铁丝网边，低头看着脚下的高楼。
他往前挪了一步，思考是嫁给家暴男好，还是跳下去好。
身后传来开门声，紧接着白斐的手臂被握住了。
他回过头，却见贺山青紧紧盯着他：“你想死啊？”
“没……”白斐吓了一跳，往后退了几步，“我就是，想，想看看风景。”
话没说完，就被贺山青抓着手臂走出了天台。
一直把白斐扯到一楼，贺山青才才松开手。
“警告你，别在这死。”少年眯着眼睛，语气威胁，“这是老子地盘，你敢死一个试试看。”
白斐：“……”
不知道说什么，只好点了点头。
贺山青说：“还不走在这等着挨打？”
“哦……”
白斐慢吞吞下了楼。
走到花坛边，他似有所感般回头看了眼。
却见一道松散的身影不远不近跟着自己。
他刚才回去是想捡烟头，还是看自己死没死？
白斐收回视线。
他感觉今天看见的贺山青和之前见过的不太像。
以前远远见过贺山青几次，他跟一群混混兄弟勾肩搭背，被那个叫范主任的老头骂的时候也吊儿郎当的，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。
可今天的贺山青给人的感觉很沉默，甚至带着几分茫然。
虽然只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。
但白斐觉得，贺山青跟自己可能是一种人。
极度缺爱，渴望某些人的关心和注意。
只有这种人，才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威胁别人。
白斐没有继续想下去。
来接他的司机见他和贺山青一起走过来，喜笑颜开，赶紧把他迎了进去。
白斐坐进车里后，看见司机去请贺山青。
贺山青理都没理，慢悠悠走到马路对面。
那里停着四五个骑摩托的皮衣青年。
其中有个喊了声“青哥”，把手里的头盔丢过去，然后下车坐到另一个摩托车后座，把车空出来给贺山青。
贺山青单手接过去，随意将头盔戴好，长腿一迈跨坐上去。
拧动把手，改造后的摩托发出轰鸣声，尾部亮起蓝色火焰，直挺挺冲了出去。
其他人吹着口哨追了上去，潇洒肆意的样子。
但白斐总感觉贺山青兴致不高。
他们在下一个路口红灯停下。
白斐听见有人问：“青哥，你生日跟咱们一块过是不是太糙了？”
“那你跳个脱衣舞助兴。”贺山青懒洋洋说，“不穿也行。”
“我草，你敢看我都不敢跳啊哥！贺阿姨不打死我！”
听到后半句，贺山青脸色忽然变了。
他用冰冷的眼神剐了那人一眼：“滚。”
与此同时，浓烈的海盐味压了过来。
那名alpha立刻白了脸色。
但alpha的威压只有一瞬间。
绿灯亮起，贺山青不等任何人，直接开动摩托走了。
其他人不敢去追。
路口只有他们几人，可顶级alpha的信息素很显然让他们收到了攻击，都在竭力抵抗。
公然释放气息造成交通事故可是要上法庭的，贺山青敢，他们不敢啊。
被波及的白斐按着心口倒在后座，呼吸颤抖。
刚才贺山青的气息也影响了他。
但比起被吸引，恐惧要占上风。
同时，在那一瞬间，白斐也认识到一个事实。
贺山青的气息对他吸引力并不致命。
他们的匹配值，可能只有80%。
一个可有可无的数值。
更让他难以忘记的，是贺山青经过他时，低头看过来那一眼。
轻慢又冷淡，带着挑衅的一眼。
好像根本不怕他用这个作为威胁告他。
那模样，就是个十足的混球。
*
之后连续一周，白斐都没再见到贺山青。
隐约听说贺山青接了执行部一个任务，去第九城区了。
这还是白斐在选修课的时候听旁边两个omega说的。
虽然贺山青是个混混，但绩点一直很高，长得也帅，被论坛称为“理想中的黄毛”。
所以omega们平常也经常会聊跟贺山青有关的事情。
那节课上，白斐还听见了其他的。
“……不是吧？贺山青比咱们还小？”
“对啊，你没发现他长得特别嫩么？”
“额，他一见omega就躲得老远，我都没看清过他的脸……除了那个叫温盈的，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啊？好几次聚会看他们在一起讲话。”
“这醋有啥好吃的，他俩表兄妹，你要注意的是音乐系一个叫钱什么的，他可真的喜欢追着贺山青跑……听说是贺家打算把他安排给贺山青……”
“上次omega选美得了第三那个？？？他不是之前跟切尔西出去旅游过……”
“说不准他们各玩各的，联姻嘛……”
白斐不怎么跟人聊天，消息比较闭塞，上学院论坛搜了一下，看见一张美艳的脸。
原来这人就是贺山青的准联姻对象。
白斐垂眼。
最近几天，母亲带他见了几个丧偶的年长alpha。
白斐想了想，还是跟母亲说自己跟贺山青在发展，并且打算没事干跟着贺山青走走，营造一些绯闻之类。
他最近已经在准备偷偷离开白家，先糊弄糊弄母亲，准备好一切后就离开。
一想到要离开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，白斐有些难受，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。
来自亲人的掠夺让他感到窒息，可是比起让亲人满意，他更想找到自己的人生。
不过也要先搞清楚贺山青跟钱家那位是不是真的要联姻了，如果是，那他就离贺山青远一点。
如果被人骂是小三，母亲会为了名声，立刻把他送给年迈的贵族当续弦。
周五，贺山青来了学院。
他们不是一个系，但白斐最后一节选修课和贺山青是一起的。
结束后，白斐跟着贺山青上了天台。
贺山青还坐在一开始那个位置。
他点了一根烟，看着脚下的风景，神色淡漠。
一根烟的时间过去，贺山青回头看向白斐。
他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，单手靠着围栏，问：“有事？”
白斐走过去，鼓起勇气问：“我想问问……你跟钱公子，你们在交往吗？”
贺山青咬着烟，痞痞地笑了：“我说你怎么一天到晚跟踪我，搞什么，暗恋我啊？”
白斐：“……”
他好像又恢复正常了。
一个人怎么能短时间内性格变化这么多端的。
还没等他想好要说什么，贺山青又说：“我谈过的omega不计其数，你这种，我见多了。”
一副熟练拒绝人的样子。
白斐往前走了一步。
距离骤然收近，贺山青下意识收起腿站直，跟对方拉开距离。
嘴里叼着的烟也被取下来了，夹在两指间。
他站直之后比对方要高大半个头。
白斐仰着脸看他，清冷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，似乎带着一点揶揄的笑意。
“谈过很多次恋爱的alpha都像你这样吗？omega一靠近就脸红。”
*
“什么意思啊我草！”
贺山青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，扯着嗓子喊。
“你能不能安分一点。”沙发另一头，叼着棒棒糖玩游戏机的温盈扫了眼贺山青，“从进门开始就这个死样子，像个傻子。”
“他一直这样，你还没习惯吗？”另一侧看书的法米拉单手翻页，“前几天掉海里的是我哥吧，怎么精神出问题的是你？”
“你才出问题。”贺山青端起咖啡喝了一口，说，“我只是又被omega告白，有些烦恼。”
温盈：“……”
温盈：“把耳塞给我，他又开始犯癔症了。”
“你懂个屁。”贺山青也不跟她一般计较，“不过他挺特别的，跟以前那些omega都不一样。”
“你在言情小说里学的新台词吗？”温盈压出一口邪魅嗓音，“你在玩火你知不知道？”
贺山青：“……”
他懒得搭理这她，身体后仰枕着自己的手臂，另一只手刷视频，偶尔点赞兄弟们的动态。
温盈打了两把游戏，转头看他还在那翘着嘴角回味，问：“真有这么个人？什么样的？”
“有啊。”贺山青回想了下，“长得挺漂亮的，有点清冷，腰细腿直，温声细语的。”
“好直a的描述。”温盈说，“多大？”
“那个没看。”贺山青说，“我没你那么龌龊。”
温盈：“……我问的是年龄，咱俩到底谁龌龊。”
贺山青：“……”
贺山青：“你对别人的私生活管太多了，聊点别的。”
温盈沉默了两秒，换了个话题：“前几天你去接殿下，之后是不是没回家？”
她说的小姨是贺山青的母亲贺棠。
贺山青本来正在欣赏自己和车队兄弟拍的耍酷视频，闻言手指一抖。
“有什么好回的，回去挨骂吗？”贺山青啧了声，烦躁地把声音调大继续刷，“一年到头话也说不了两句，来来回回就是复仇江珩、江珩复仇的，还有你他妈不是拍广告去了吗管我干什么？”
他说着火突然就上来了：“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问我回不回家，你们有空管管江少爷衣食住行，省得有些人一打电话就问我他是死是活！”
温盈一听就知道什么情况。
就说他怎么最近心情那么差，估计是前段时间得的那个奖贺棠没注意，反而在问江珩的伤势。
得不到贺棠的关注，他又叛逆了。
这种叛逆期，每隔一段时间就上演一次，具体表现为逃课、打架斗殴、折腾点新闻事故。
但贺棠只是派人处理，甚至连骂贺山青一句都没有过。
得不到回应，贺山青就会消停一段时间，有导火线了再闹。
不过，这次好像比之前要严重。
因为这还是温盈第一次见贺山青对她真的发火。
虽然发过火之后，贺山青一脸有点心虚的样子。
“对不起还不行吗。”贺山青用那种佷欠的语气道歉，“给你买包。”
温盈挑挑眉：“知道我为什么问你吗？前两天我拍广告遇见小姨，她问我你不回家住哪。”
“要她管。”
贺山青翻过身，继续刷视频。
过了会，他“喂”了声，翘着唇角问温盈：“她真问了？”
“我骗你有什么好处？”温盈反问。
“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收了谁的好处骗我。”贺山青哼哼唧唧。
但表情已经阴转晴，笑得跟在地上捡了钱一样。
温盈觉得，贺山青跟虽然有白狼基因，但跟狗挺像的。
贺山青以后的对象有福了，这年头这么好哄的alpha可不好找。
不过他一见omega就紧张耍帅装酷的毛病那么严重，真有人跟他谈吗？
正忧心着，忽然听见贺山青爆发一连串的惊呼：“我靠我靠我靠！”
温盈瞥了他一眼：“叫什么？”
贺山青单手扶额：“都怪你吼我，我手抖，把视频发给暗恋我的那个omega了……”
贺山青叹气：“他现在肯定误会了，以为我对他有意思。”
贺山青纠结：“他回我了，我要不要拒绝他？不过一天只能拒绝人两次不太好吧？而且他也没发什么。”
温盈：“他回你什么，我看看。”
拿过手机，温盈沉默了。
屏幕上就两条信息。
贺山青：【[视频链接]】
白斐：【？】